看著招搖臉上的決絕，赫連桓楓本就跌入谷底的心幾乎瞬間沈入了無窮無盡的地獄，被熊熊烈火炙烤著。

馬妍慈死時的樣子清晰的浮現在腦海裏，那將是他一生揮之不去的殘酷記憶，從此之後這絕望的夢魘將會陪伴在他每一個孤獨的夜裏，永永遠遠。

是他親手將馬妍慈送上了絕路，所以這一巴掌他挨的並不冤，他倒希望有一人可以將他暴打一頓，因為，就連他自己都痛恨自己。

身體裏沒有一絲力氣，那所有的力量就像是被活生生的抽幹了一般，他無力的向後退了一步，雙腿一軟跪倒在地。

他眼神空洞的望向城樓下雪地裏的那一灘刺眼的血紅，猶如被剝奪了靈魂的屍身，只剩下這一副沒了靈魂的行屍走肉。

“母後，桓楓真的不是故意的，可你為何要那麽決絕，連個機會都不肯給我？”眼眶終究承受不住眼淚的重量，順著眼角滑落而下。

招搖的淚水也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劈啦啪啦的掉下來。

“事到如今，你覺得你說這些話還有意義嗎，所有的一切都再也無法挽回了，赫連桓楓，你真讓我瞧不起你。”

招搖所說的每一個字之中都透著對他的鄙視，可是看著深深陷入痛苦中無法自拔的赫連桓楓，她的心卻又那麽痛，這痛不是因為馬妍慈的死而痛，而是此刻她依然覺得，她心裏還是在意赫連桓楓的。

雖然他早已讓她感到絕望，雖然她不止一次的告訴自己要放下，可有些事終究還是狠不下心的。

“你該不是會天真的以為只要你贏了離洛我就會對你不離不棄吧，你將我傅招搖當成什麽人，你當我是一件貨品，你贏了，就可以帶我走嗎……告訴你，我不屬於任何人，更加不屬於你，今日你不肯放我走，它日我也會找機會離開。”

說到最後，招搖的嘴角微微上揚，勾勒出一個不屑的笑意。

赫連桓楓站了起來，他那幽暗的眼眸深不見底，寒戾的目光釋放著血腥，深邃的五官，俊美的輪廓，他的笑容燦爛的猶如撕裂的朝陽，在一片血色中絢麗的綻放。

“招搖，如果你真的恨我入骨，如果你真的不想看到我和你心愛的那個男人廝殺，眼看我殺了他，或是他殺了我，我可以給你另外一個選擇……”

招搖不解的望著赫連桓楓，他輕輕的笑了，進一步的靠近招搖，拔出腰間的佩劍，交到招搖手中。

“殺了我。”

招搖睜大了眼睛，一瞬不瞬的盯著赫連桓楓臉上那嗜血的笑容，她依稀聽到胸腔裏那心房崩塌的聲音，就連握著劍柄的手都在不住的顫抖。

“殺了我，所有的一切就都結束了，如果你真的恨我入骨，我願意成全你，只要你一劍刺入我心口，你便徹底自由了，我不會怪你。”赫連桓楓的聲音就像是蠱惑人心的咒語，低聲在她耳邊呢喃。

言語間，赫連桓楓的手握緊了招搖的手，將那把佩劍鋒利的劍尖對準了自己的胸口。

“殺了這個讓你痛徹心扉的男人，從此之後，你就再也不會痛苦了……”

招搖的淚，如洪水般洶湧澎湃，明知道，殺了他一個人，就可以換回所有人的性命，也可以免除了兩軍交戰，如若真的打起來，不知要有多少赫連國的將士慘死，他們都是赫連國的子民，卻要拿劍刺向自己的兄弟，將這把劍刺進他的胸膛，一切就可以結束了，可是她下不了手，她做不到。

招搖陷入無盡的悲痛之中，赫連桓楓卻握緊她的手，一用力，只聽“嗤”的一聲，劍尖的一小截沒入了自己的血肉之軀。

明明是深入骨髓的痛，他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。

招搖根本沒料到他會這麽做，等她整個人清醒過來，只看到有汩汩的鮮血順著他銀色盔甲的縫隙流出來，她驚慌的立刻拔出刺入他血肉的劍，顫抖的手再也承受不住寶劍的重量，劍落在地上，砰的一聲響。

招搖下意識的用手捂住了赫連桓楓的傷口，像瘋了一樣的大喊道：“赫連桓楓，你幹什麽？”

“成全你，怕你動不了手，所以我來幫你了結我。”赫連桓楓的笑容如此絢爛，目不轉睛的盯著滿臉淚痕的招搖。

招搖沒有想到赫連桓楓竟會這樣做，他不是想拼命想要留她在身邊嗎，那為何要用這種方式讓她忘不了他。

心如刀絞是什麽滋味，這滋味招搖終於領略到了。

赫連桓楓將冰冷的手貼上了招搖的手，“還記得我和你說過，我這輩子自己做過的最不後悔的事就是愛上你，因為愛上你好幸福，失去你也等於失去了幸福，直到現在我也不後悔，那時你與我說，愛上我你也不後悔，我好高興，好想將那一刻的幸福永遠留住，我拼命想要抓住，可我越是害怕失去，越是留不住，到最後還是要失去你……招搖，你一定早就後悔愛上我了是嗎，那當初為何要說那樣的話，說你愛上我也不後悔，你可以忘了那個承諾，忘了曾經的那些美好，可我忘不了，所以只有死亡才能終結我對你的愛，今日你不殺我，它日也只有兩種結局，要不就是我殺了離洛，你恨我一輩子，再不然就是離洛殺了我，若它日真是我殺了離洛，你一定會更加恨我的，反過來，若是我死在離洛手中，倒不如死在你手裏。”

“你一定要將我逼上死路才高興嗎，看到我為你傷心難過，你終於開心滿意了是嗎？”招搖的淚水不受控制的墜落。

漫天的雪花飄落降下，將他們的墨發染成白色，他們就像是雪人一樣的站在城樓上凝望著彼此。

自赫連桓楓的嘴角傾斜出一個蒼白虛弱的笑意。

“是嗎，招搖，你還會為我傷心嗎……”赫連桓楓擡起手，手指觸碰到招搖臉上晶瑩的淚水，幸福的微笑著。

“招搖，這是你為我流的眼淚嗎，真好，原來，你還會為我哭……”

說到這裏，赫連桓楓終於無力的癱倒在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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